发布日期:2025-12-01 13:45 点击次数:168
作者:郭海红
初雪落时,冬便醒了 ,风是最先递来消息的。先前还带着秋末余温,裹着桂子残留的淡香,忽然就转了性子,从窗缝里钻进来时,不再是轻轻巧巧的拂动,反倒带着点凉丝丝的韧劲,刮在脸上,像谁递来一块刚从瓷罐里取出来的冰糖,清冽得人一哆嗦。我才惊觉,原来冬已经踮着脚,悄悄站在了门外。 
最先变模样的是树。院里的老梧桐早落尽了叶子,光秃秃的枝桠斜斜挑着天,枝节分明得像幅淡墨画,再不见盛夏时遮天蔽日的热闹。只有墙角的腊梅还沉得住气,枝桠上鼓着小小的花苞,青绿色的花萼裹着,像藏了一冬的秘密,要等更冷些,才肯把那股子清苦的香,慢慢吐出来。 
晨雾也厚了。天刚亮时推开窗,眼前白茫茫一片,远处的楼尖、近处的草尖,都裹着一层薄霜,踩在楼下的石板路上,会听见“咯吱咯吱”的轻响,那是霜粒在脚下碎裂的声音,细碎又清脆,像冬的脚步声。偶尔遇见早起的老人,裹着厚厚的棉袄,手里提着暖壶,嘴里呼出的白气,一冒出来就散在雾里,转眼没了踪影,只留下一串慢慢淡去的脚印。
直到第一片雪落下来,冬才算真的醒了。起初只是零星几点,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盐,落在发梢、肩头,轻轻一捻就化了,只留下一点凉。后来雪越下越密,漫天漫地都是,风裹着雪片转着圈,把屋顶、树枝、石阶都盖得严严实实。等雪停了再看,整个世界都变了模样,没有了杂色,只有一片干干净净的白,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街道,都变得安静起来,只剩偶尔传来的扫雪声,“簌簌”地,反倒衬得这冬,更显澄澈。 
我裹紧棉袄,蹲在雪地里,伸手接住一片雪。雪片在掌心慢慢化掉,凉意在指尖蔓延开来,却不觉得冷,反倒心里软软的。原来冬从不是萧瑟的,它只是把热闹都藏了起来,藏在厚厚的雪下,藏在腊梅的花苞里,藏在人们呵出的白气里,等着我们慢慢找,慢慢品——这藏在清冽里的温柔,才是冬最特别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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